海涅《告白》

暮色昏沉地降臨，

海潮瘋狂地咆哮。

我坐在海濱，

眺望白波的舞蹈，

我的心胸也像海濤一樣沸騰，

一種深重的鄉愁攫住了我。

我懷想著，

你這美麗的倩影，

你到處飄浮在我的周圍，

你到處將我呼喚，

到處，到處……

你出現在風聲里，

出現在海嘯里，

出現在我心頭的嘆息里……

我用纖細的蘆管在沙灘上寫著，

阿格涅斯，我愛你！

可是那惡毒的海波泛濫而來，

卷過這甜蜜的告白，

把它沖掉了，

脆弱的蘆管啊，

散亂的沙礫啊，

奔逝的海濤啊，

我不再相信你們了！

天色漸漸變得黑暗，

我的心漸漸變得狂暴。

我要用強大的手，

從挪威的森林里，

拔出最高的桷樹，

把它浸在埃得納火山熊熊的火口里，

而用這蘸滿火焰的大筆，

在黑暗的天幕上寫著大字，

阿格涅斯，我愛你！

從此在天空里，

每夜燃燒著那不滅的火字，

所有世世代代的子孫，

都要歡呼地讀著這句天書，

阿格涅斯，我愛你！

海因里希·海涅（Heinrich Heine，1797年12月13日～1856年2月17日） ，男，德國抒情詩人和散文家，被稱為“德國古典文學的最后一位代表”。

昨夜，坐在書桌前，翻看兒子留在家里的《大學物理學》(III)中“普朗克能量子假設”這個部分，想到看到過的普朗克的一生經歷，油然地想到了海涅，內心里莫名其妙地涌上一句話“阿格涅斯，阿格涅斯”，油然地想到過去的經歷。

第一次見到這首海涅的詩是1980年高考后、去北京上大學之前。那時家里有一本大哥看完的《紅旗譜》，這也是我看到的第一個長篇小說。看完了《紅旗譜》之后，就特別愛上了看小說，從縣城的同學處應該是借了一本《青春之歌》。現在再談《青春之歌》和林道靜，估計已經沒有多少人知道了。而這首海涅的詩就在《青春之歌》里面。當時一讀，覺得這詩好得不得了，也就是從這首詩開始，開始喜歡上了現代詩。

那時候，基本還是文化蕪荒的年代，很少能看到國內外的著名小說，尤其是在一個小縣城，尤其是在一個小縣城的郊區。

到了北京上大學，第一次進圖書館借閱書籍，借的頭二本文藝類書籍就是海涅的《詩歌集》和《約翰-克里斯多夫》。

海涅的《詩歌集》應該是馮至先生翻譯的。這個詩歌集猛然地打開了一個詩歌的世界，柔情似水的詩句像海洋里曼曼推動的波瀾，讓人心里充滿了對世界的溫情。

而《約翰克里斯多夫》應該是傅雷先生翻譯的，傅雷先生翻譯的文字也猶如散文詩，讀來令人陶醉不已。